阵痛与重生:
社会转型时期的法国油画
作词:宋杰
图片供图/中华艺术宫
十九世纪的法国是一个光荣与苦难、动荡并存的世纪:封建统治向资本主义制度转型过程中不可避免的阵痛使艺术家转向“自然”,迎来了世界艺术史上最活跃的时代:创意界的纯粹精神“爱”赋予一切努力真正的意义。
触动“革命世纪”的美学视野
1789年的法国大革命宣告了法国一千多年封建统治的结束,也进入了资本主义的建立和发展时期。直到19世纪末,这片土地的政治环境几乎一直处于动荡之中。近一百年的时间里,经历了法兰西第一共和国、法兰西第一帝国、第二共和国、第二帝国和第三共和国,以及路易十八的短暂复辟和七月王朝。社会各阶层之间的斗争是激烈而血腥的。 1830年代和1940年代,大资本家推动铁路大修工程,直接导致了1848年的二月革命。可以说,整个法国工业革命的劳动负担实际上都落在了下层人民身上,他们痛苦万分。由此引发的频繁的工人革命和各种运动使这个世纪被称为“革命的世纪”。
■ 古斯塔夫·库尔贝(Gustave Courbet)的《鳟鱼》,1873 年。一条被捕获后濒临死亡的大鱼看上去十分丑陋。画面大量使用了象征死亡的黑色和暗红色,并用刮刀夸张了鱼鳞、礁石的质感,甚至能让观众产生痛苦的感觉。这幅画作于1873年,是因巴黎公社失败而被流放的艺术家的政治自画像。四年后,他在瑞士流亡途中去世。
在这百年的政权更迭中,一方面,人们对封建制度彻底失望;另一方面,人们也对封建制度感到失望。另一方面,他们在对新政治制度、新思想、新技术的向往中变得越来越开放和独立,最终使“平等”成为现实。 、“自由”、“博爱”等启蒙理念已成为世俗生活中的常识:人们应该有权利深入、真实地认识事物的本质和实际情况。这种当代的追求不仅体现在劳动价值的分配上,甚至更早的时候,知识界就在理论层面和审美范畴上触及了相应的视野。
在当时的视觉创作领域,在经历了带有宗教神圣感的巴洛克风格、复杂而享乐主义的洛克风格、简单追溯希腊罗马艺术经典的古典主义风格以及具有强烈意象性的浪漫主义风格之后,画家想要寻求观察方法的突破,观众也期待新政府延续购买能够反映现实的视觉作品的传统,以支持新政权的理念。 19世纪中叶形成的现实主义和后来兴起的自然主义作为探索世界的新颖角度,满足了资助者、批评家、公众和画家自身追求客观性的共同意愿。
■《古斯塔夫·库尔贝喷泉》,1868年。库尔贝将写实主义风格运用到各类绘画中:沐浴在泉水旁的女性身体的丰满与不完美,遵循了以鲁本斯为代表的北欧画派的传统,与意大利拉斐尔派截然不同风格。背景中深绿色延伸出来的大自然,就是库尔贝故乡的风景。他把这幅风景与女人的身体联系起来,体现了画家的敏感和幽默,以及他质疑学院派绘画标准的决心。
柯罗和米勒回到乡村
写实绘画的最初形成与一批山水画家有着密切的关系。卡米尔·柯罗(Camille Corot,1796-1875)虽然出生于第一共和国,但他是地道的巴黎人,但他是巴比松画派画家,以描绘法国风景而闻名。尽管外界王朝更迭频繁,但人们在柯罗一生的抒情风景中却嗅不到一丝革命的气息。然而,与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作品的出现相比,他的宁静仍然不亚于一场安静的美学革命。他作品中的古典气质和诗意风景,为后人深入大自然探索绘画的可能性提供了视觉体验和动力。
1814年,拿破仑在巴黎第一次退位时,一位伟大的乡村题材画家——弗朗索瓦·米勒(Francois Millet,1814-1875)诞生于诺曼底的一个农民家庭。尽管他刚受教育时浪漫主义正处于鼎盛时期,但他仍然从古典文学和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中吸收了更多的营养。他将古典的温柔与和谐融入到自己的性格中,即使是他最早的作品也显得朴实无华,追求和谐自然的真理。和当时许多渴望闯入巴黎的年轻人一样,米勒也期望得到正统美术学院的认可。然而,如果你简单回忆一下当时那些空洞、做作的学术著作,就不难理解米勒期望的落空。后来,他不得不接受艺术品经销商的紧急订单以维持生计。几年后,当他快要得到市场认可的时候,米勒主动回到了自己长大的乡村,过着与当时城市生活节奏完全不同的隐居生活。在生活重心来回转移的这几年里,他的风格也完成了从休闲有趣到歌颂法式农耕生活的转变。不难想象,沙龙观众和媒体都在追捧这位即将开创画坛新风潮的年轻画家。尤其是1848年第二共和国向他订购一幅作品后,收藏家争相购买他的画作。我们也可以从米勒昂扬的韵律中窥见当时一些精英人士的精神向往。
■ 让-弗朗索瓦·米拉雄,1868-1873 年。由于收藏家的邀请,米勒在1868年至1874年间创作了《四季》系列。虽然题材传统且注重装饰,但米勒仍然延续了他的自然主义风格,利用光线营造出舞台视觉效果,使大自然的循环仿佛就像戏剧一样。这样,人类文化的本质就更加清晰了。
法国虽然是宗教改革大师加尔文的故乡,但此时的时尚人士却更喜欢令人陶醉的都市生活。知识界也有一大批人,把最初的动机从信仰转向了对人文主义的追求,从而远离了原有的生活秩序。然而,没有条件改变居住环境的农民,仍然保留着简单、原汁原味的生活习惯。来自田野又回到田野的米勒,一生都保持着自己的信仰,常常在作品中表现出他对上帝真挚的热爱和信仰。 《晚祷》和《牧羊女和她的羊群》就像平静而甜美的赞美诗; 《拾穗者》中,合作的三位主角因被艺术家定格的时间不同,造型略有不同。有评论家认为,它指的是基督教信仰中的“三位一体”。
米勒在生活和观察巴比松的创作生涯中,也以其独特、精致、细腻的绘画风格重新诠释了劳动农民。以《拾穗者》为例。画面记录了一群疲惫贫困的妇女为农民捡拾收割后废弃的麦穗,以维持生计的生活场景。重复的工作在马背上主管的监督下显得毫无乐趣和自由。画中出奇的晴朗天气隐喻了造物主的慷慨恩典,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部完美的杰作完成于1857年,当时拿破仑三世掌权。与短暂的第二民国时期对新画派的重视和支持相比,当时的社会环境已经不再那么宽容了。法兰西第二帝国的艺术管理机构很可能会反对一切与他们所倡导的意识形态、价值观和审美倾向相反的作品。当时的公众会在任何展示穷人作品的作品中嗅到革命暴力的复苏。这些原因可能直接导致了这件法国国宝直到32年后的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时期才进入国家收藏。值得尊重的是,画家米勒在37岁的时候就开始策划这幅作品,前后花了六年时间,这期间的坚持可见一斑。他愿意承担风险,拒绝奉承当权者。他想提醒观众认清真相,在心中播下反思的种子。 1862年出版的《悲惨世界》等当代文学作品也许有助于我们了解米勒,了解他的重要历史地位。
■ 让-弗朗索瓦·米勒《拾穗者》,1857 年。
库尔贝的才华与死亡
即使不是在直接的文学世界,而是在更加晦涩的视野中,陈述自己的政治观点毕竟不是儿戏。尽管他和米勒一样被视为世界级大师,并在绘画中表达了自己的理想和诉求,但古斯塔夫·库尔贝(1819-1877)却因1871年巴黎公社起义失败而被流放,并在几年后去世。他早年就与感伤主义和戏剧风格决裂,一生不断挑战学术品味。以他为代表的成熟的写实主义绘画,即写实主义绘画,主张客观对待包括人物、动物、植物在内的一切物体。由于他全面而强大的绘画能力和对“细腻粉饰”的审美反对,这种“现实”几乎达到了“丑化”的地步,也在人类艺术史上在那个时代的法国社会留下了一个不为人知的身影。 。中下阶层的“粗暴”与“尊严”。这种新气象在当时确实令人反感。库尔贝为理想而奋斗的历程,不仅是那个时代的写照,也是人类精神世界的共同财富。
■ Jules Bastien - Le Page Hay,1877 年。Lepage 从米勒的乡村主题和库尔贝的人物画中汲取灵感,借鉴了印象派和摄影的优点。 《甘草》开创了自然主义运动,是写实画派表现社会现实的新舞台。农妇的眼神里流露出连续几个小时在户外劳作后的疲倦,而农夫则疲惫不堪地睡着了,但即使倒在地上休息,他仍然握紧了拳头,无法放松。
从现实主义到自然主义
全面的工业革命深深影响了当时的每个人,由此产生的不安和焦虑唤醒了公众对传统农耕文化的地域观念和古老记忆。这引起了更多画家关注本土价值观。特别是在第二共和国时期,一群农业生活的赞美者响应了启蒙运动的理想,退回到“永恒”的自然之中。他们刻意呈现的风景,既是对法国沃土的赞歌,也是对田园生活作为疲惫灵魂避难所的隐喻。一些人从作品中诠释了培育社会和谐的环境。因此,也不难理解为什么1848年建立的第二共和国如此鼓励这些热爱真理的画家。
应新共和国的邀请,女画家罗莎·博纳尔(1822-1899)创作了意味深长的《尼韦尔尼犁耕》。跳过了前人对土地的阴郁、沉重和抒情的描述,这位27岁的女画家以惊人的把握准确地捕捉到了色彩和形状——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小趣味的影响,没有任何夸张和修饰——去掉了所有画面中与自然主题无关的信息,让强壮的牛群和肥沃的田野拥有了太阳无法抑制的光芒和品质。人的意志看似被削弱,其实与牛旺盛的生命力有着更密切的关系。深度团结。共和国诞生后的第二年,人们不难在这幅生动、爽朗、有力的作品中读出艺术家对新政权的隐喻。
■ 《耕作的罗莎·博纳尼韦尔纳》,1849年。与前辈们对土地的阴郁、沉重、抒情的描述不同,这位27岁的女画家用惊人的把握,剔除了与自然主题无关的所有信息。这幅画使健壮的牛群和肥沃的田野具有阳光下无可挑剔的美丽。有了呼吸的光芒和品质,人的意志看似被削弱,但实际上却与农牛旺盛的生命力达到了更加完美的统一。
六年后,第二帝国效仿,委托画家康斯坦特·特罗永(Constant Troyon,1810-1865)专门为1855年巴黎世界博览会创作《早上上班的奶牛》。这幅画可以看作是对《尼韦尔尼的犁耕》的致敬,或者是描绘第二帝国形象的一次尝试。
1870年,法国在普法战争中战败,统治不到20年的第二帝国崩溃,封建君主制宣告结束。 1871年,巴黎公社遭到残酷镇压,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继承了法国大革命的民主价值观,开始了长达70年的统治:尽管政府极力许诺美好的未来,希望人民为集体事业而努力;但生产带来的工业化加速,却引发进一步的社会变革,各种一时无法解决的“矛盾”和“真相”暴露在公众面前。对于统治阶级来说,与其阻止社会问题暴露引发的政治斗争,不如借助娱乐导向帮助人们逃离艰难的日常生活。
同样是在20世纪70年代,随着摄影技术的发展,写实绘画的观察方法开始不断受到摄影的影响,并最终经过写实画家儒勒·布勒东(Jules Breton,1827-1906)等人的继承和发展而形成。更清晰的自然主义。由于前面提到的社会背景,自然主义继续侵入乡村题材。但与米勒和库尔贝不同的是,此时的画家开始将原本为贵族保留的构图方法和身体姿势运用到普通百姓甚至农民身上。从这一时期的肖像画中,我们可以看到画家对底层人民的认可和尊重。他们的爱情绝不是一种自以为是的跨越鸿沟的安慰,而是在共同生活所产生的情感中保持着超然的理性。这方面的例子包括 Jules Bastien-Lepage (1848-1884) 和 Léon Lermit (1844-1925)。对于莱尔米特来说,虽然凭借个人才华在巴黎取得了成功,但他总是画乡村题材,这表明他并没有试图隐藏自己的卑微出身,而是更愿意表达对法国北部人民的深厚感情。传达它。
■莱昂·勒米特的《死神的报酬》,1882年。出身卑微的勒米特在使他成名的《死神的工资》中并没有过多谈论政治,而是记录了他所熟悉的农场生活。他更多地将自己的才华投入到真实地再现镰刀、稻草、茅草屋和平民的纹理上。这表达了他对农民辛勤劳动的同情。
时代肖像和资产阶级品味
无论时代、地域,每个人都有自我认同确认的需要。这是自我认知与集体评价相结合的结果。对于每个人来说,个人世界和公共环境之间都存在紧张关系。一些画家延续了数百年的自画像传统,并将各种幻想融入其中。集体地,当我们回顾当时法国的城市形象——或者说上流社会的形象——往往给人的印象是华丽、柔和、迷茫而慵懒、真诚而直率。事实上,可以说,正是那个时代的油画塑造并固定了人们对这一形象中的法国的想象。
出乎意料的是,当时摄影的流行并没有立即威胁到叙事具象绘画。这可能是由于富裕的社会阶层对王室奢华生活的迷恋。不仅是自然主义画家,就连最著名的印象派画家也从未为了谋生而停止画肖像。当然,相对于自然主义,印象派有更多的色彩优势来取悦买家。古斯特·雷诺阿(Guste Renoir,1841-1919)用他的透明套染以轻盈的质感和微妙的色彩来模拟名媛和社交名流的华丽服装,很受女性欢迎——但女性傲慢的物质条件也显示了她们丈夫的成功。
■ 奥古斯特·雷诺·阿维莱的《贝尔南先生和夫人》,1910年。印象派画家雷诺阿总是用透明的油画来模拟彩纱和缎子的光泽,同时也保留了人物的丰满感。
普通百姓受苦受难
19世纪下半叶,现代工业的发展从多个层面提升了人们对儿童青少年的保护意识。随着家庭成员的减少,长辈对孩子的重视、关心、爱的方式也发生了变化。 “保护儿童”成为新的社会需求,第三共和国“人人应受教育”的政策保障了儿童接受初等义务教育的权利。政府还制定了一系列法律,防止12岁以下儿童过早参与社会劳动。 19世纪中叶写实绘画中出现的牛郎、小牧女等儿童形象,此时在自然主义绘画中更多地以玩耍和读书的姿势来表现。当然,富裕家庭的孩子永远不会得到像农家孩子一样的爱。因此,也有画家记录贫困家庭的孩子需要被爱抚的情况。当他们的画笔触及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孩子时,恰到好处地捕捉到了人类情感的质朴,让一些作品引人入胜。破碎的。亨利·若弗鲁瓦(Henri Geoffroy,1853-1924)于1889年创作的《医院日》在当年的沙龙展出后,成为随后几年最受欢迎的作品。该作品在法国大革命100周年期间展出。根本无力承担医疗费的父亲来到明亮干净的医院探望睡着的男孩。这是对第三共和国为帮助弱势群体而建立的机构和公共医疗系统的致敬。 。
■ 亨利·杰弗里 (Henri Geoffroy) 医院探视日,1889年。在《医院探视日》中,杰弗里用透视的方法阐释了当时公共医疗的规模,并用冷色调营造了干净、明亮、新颖的医疗环境。
除了儿童题材外,自然主义作为第三共和国的官方画派,也开始关注军事政治题材,全力宣扬爱国主义。此外,还不得不提自然主义对城市工人的关注。这些对铁匠、纤夫、建筑工人、煤矿工人和罢工场景的描绘,流露了画家的正义感和同情心。直到20世纪初,画家仍然热情地对巴黎北郊的血腥罢工给予尽可能多的支持。或许是因为“自由”是一个与每个人都息息相关的永恒话题,这些作品奇妙地将观众、画家和主体保持在一个“平等”的层面上。
19世纪的法国是一个荣光辉煌与苦难动荡并存的世纪:封建统治向资本主义制度转型不可避免的阵痛让艺术家转向“自然”,迎来了艺术史上最活跃的时代。世界艺术:创作界的纯粹精神“爱”赋予一切努力真正的意义。
■ 尤金·布兰克《宣传》,1889 年。布兰在 1889 年世界博览会上凭借《宣传》获得银牌。画中的官员正在向农民提拔将军。在这样的叙事题材中,画家在绘画语言上还是有所进步的。他压缩了前后空间的深度,无论是人体结构还是色彩都追求真实感。在这部作品中,我们也看到了后来超现实主义和照相写实主义绘画的影子。
精彩的布局演示
本文最初发表于《文明》杂志2013年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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