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想象有人可以自己编写一套广播体操。

这是荷兰海牙皇家艺术学院平面设计系学生郝可欣的毕业设计《全身锻炼》的一部分。这部作品不仅包括她进行广播练习的视频，还包括一本分解表演过程中动作的小册子，名为《全身锻炼全面指南》。如今，她经常受邀在不同场合现场表演这项广播练习。

这个想法起源于2020年冬天，当时荷兰出台了抗疫禁令，郝可欣被锁在家里做毕业设计，每天都要长时间对着电脑工作。在尝试了市面上流传的许多健身教程后，郝可欣很快就感到无聊，想起了儿时的广播体操。

“第二组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雄鹰腾飞……”

她在网上随意搜索了一段视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触发了一段与她身体相连的记忆。

“我已经十几年没有做过这个练习了，但是有了这样的音乐和声音，就好像你的基因被激活了。我什至能闻到绿色操场的味道。”她受到此启发，想在她的毕业设计中加入体育活动。元素，而不仅仅是停留在二维图形设计上。幸运的是，学校鼓励跨学科、跨媒体的实验，这个计划很快就得到了批准。她决定先制作一部广播体操“编年史”，最终整个项目扩展为“全身运动”。

△ 郝可欣为毕业设计《全身锻炼》设计的宣传明信片。

她花了七个月的时间研究广播体操，发现广播体操其实起源于美国。 1925年，大都会人寿保险公司赞助广播电台在各大城市广播体操练习，其理念是保持顾客健康，以减少保险索赔。 1928年，日本政府以“增强国民健康”为目的，引进广播体操并广泛推广。随后，这种用口令决定节奏、不限于场地、跟随转播的徒手练习，在亚洲流行起来。 1951年，中华全国体育总会推出了中国大陆第一套广播体操。

根据现有的研究和视频记录，许多体操的顺序和动作非常相似，甚至完全重叠。 “每组都从热身开始，然后是伸展、踢腿、跳跃。”郝可欣强调，“每一套都一样。”

她新写的《全身运动》健美操时长15分钟，共7章，沿袭之前的顺序。每一章都对应一个活动部分——伸展、扩胸、臀肌和腿部、侧身转动、全身、跳跃和完成练习。她研究了中国、日本、韩国、苏联、英国、美国、捷克斯洛伐克等国的国策体育和体操，如“广播体操”、“车间体操”和“斯巴达运动会”等，并提炼出各国不同时代体操中最具代表性的动作被按顺序重新排列组合。

确定动作后，郝可欣将自己的一套体操形成了一本手册：《全身练习完全指南》。她分解了她的体操动作，并解释了每个分解动作的起源和历史背景。

她对广播体操的历史宣传海报很感兴趣。在研究过程中，她发现海报中几乎每个人物都有清晰突出的肌肉线条，“比如苏联做体操的时候，人们的身体并不强壮，但那些宣传海报中的数字往往非常夸张。” ……这些海报其实勾画出了那个时代对身材的向往，这些审美表达对我来说显得极其浪漫。”她最终将这些海报纳入“全身锻炼完整指南”中。

这些海报的风格也影响了她整个宣传册的视觉形象。郝可欣最终呈现了一本84页和32页的小册子，现代与复古的混合体，就像20世纪50年代的宣传海报和街头散发的传单。郝可欣希望这样的设计能够引人注目，并且易于传播。该小册子已印制50多套，展示时将放在视频旁边供参考。

△册子内页介绍了全套健美操的各个部分。除了分解动作之外，还插入了与时代相对应的图形海报宣传设计。

△小册子中引用的20世纪50年代的苏联海报展现了对力量的崇拜。

△1971年中国推出的第五套广播体操，其出拳动作带有武术气息。郝可欣认为，这场运动与当时“打倒苏修”的口号相对应。

现在她开始表演，并制作了视频。为了让健美操变得更加有趣、平易近人，郝可欣参考了20世纪80年代美国健美操的代表人物简·方达。在美国，简·方达的健身视频仍然保持着1700万张的销售记录（1982-1995）。郝可欣决定穿上方大招牌的亮色贴身弹力套装，做出夸张表情的动作。同时，她还请音乐同学帮忙创作配乐。为了配合视觉呈现，她采用了合成器流行音乐风格，具有独特的舞蹈节奏。

△简·方达健美操视频截图。图片来源|埃弗里特收藏

“我只是想通过音乐、服装、视觉增强来迷惑观众。我的身材一般，不是所谓的健美或性感（风格）。当别人看到我这样穿着跳舞时，他们会觉得很熟悉。” ”郝可欣说道。

除了强身健体的功能外，郝可欣认为，广播体操也是一个时代的记录、一代人的青春记忆。截至目前，我国已有十套公共广播体操和三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在研究过程中，郝可欣还发现了许多有趣的小细节。当她在弹幕视频网站bilibili上观看第二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时间在召唤》时，她发现出现了很多类似的弹幕——很多人一边做着身体转身一边偷看自己的暗恋对象。 “90后的集体记忆太相似了。”郝可欣感叹道。 “每天在学校里，他们都会在一套纪律体操中做同样的动作，但每个人都只是看着他们心上人的头。偷偷享受这5秒的自由和浪漫。”

这些青春记忆，甚至是“听音乐就动”的身体机械反应所留下的印记，都可能成为一些“调动人的兴趣”的点。学院指导老师建议郝可欣表演一场，并邀请观众一起表演，以呼应她的集体思考。

2021年7月，郝可欣迎来了自己的毕业演出，那是荷兰逐步解封的第一个夏天。郝可欣在学院的空地上表演了自己设计的广播体操。第一次上台时，她非常紧张。她穿着鲜艳的体操服，大声喊着指令。

△毕业展上，郝可欣带领大家一起做“全身锻炼”。

反响出人意料地积极。在她看来，艺术系的学生通常都非常有个性，但在场的每个人都愿意遵循她的口号，以统一的方式进行行动。 “没想到大家对‘集体’的诉求如此强烈。”郝可欣回忆道。可能是这套全身功法简单易学、容易模仿，所以来参加的人很快就进入了心情。

毕业演出结束后，参加者邀请郝可欣到荷兰海牙PIP艺术表演中心（Primus Inter Pares Foundation Den Haag）演出。随后她收到了不同的演出和参加展览的邀请。有时，这种体操是一种艺术表演，但更多时候，当地人会请她成为文化活动和夜总会的热身嘉宾。她甚至还到一家保险公司带领员工进行破冰活动。

△郝可欣带领人们到公园、社区锻炼身体。

世界杯期间，郝可欣在荷兰体育主题展的开幕式上表演了这套体操。一次偶然的机会，她遇到了一位老朋友，老朋友告诉她：“自从2021年接触到你的作品后，我就经常看全身运动的视频，已经上瘾一年多了！”

郝可欣期待有机会将该项目更广泛地带回中国。 “在我们现在的表演经历中，很多外国人是出于好奇而参与的，但广播体操是很多中国人已经扎根在身体记忆里的东西。”她相信这个项目更能引起中国观众的共鸣，属于一代人。记忆在中国人民的身体和血液中流淌，“一刺激就活起来”。

未来愿景×郝可欣

设计师、艺术家。

2021年毕业于海牙皇家美术学院平面设计系。

他在北京长大，现居荷兰鹿特丹。

近期作品的主题围绕身体、仪式、档案和集体记忆。

问：您在电台表演体操时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吗？

答：2021年9月，荷兰处于半解锁状态，娱乐场所仍然有很多限制，比如保持社交距离、不能跳舞等。当时我受邀在一个兼具夜总会、酒吧和展览功能的场地演出。那时候我还只是一个艺术家，但是当我开始现场表演《全身运动》的时候，来参观的人都忍不住想跟着我的节奏跳舞，最后就一起狂舞了。 。场面一度有些失控，保安生怕违反疫情规定引来警察，不得不强行让大家停下来。当时我就觉得，疫情过后，尤其是年轻人，对肢体表达和舞蹈有极其强烈的渴望。

△郝可欣在荷兰海牙PIP艺术表演中心的表演。

Q：您如何定义您的这部作品？

A：其实我并不想刻意用“传统舞蹈”、“健身”、“体操”的定义来对这部作品进行分类。我只是希望它能成为一个交叉。虽然是以广播体操的各种动作为基础，但我把它与现代、复古的视觉和音乐元素、郑多燕或者简方达的表演风格结合起来。

我希望这个作品不仅与身体记忆和纪律有关，还与迪斯科和娱乐有关。同时，我也希望它能够跨越物理空间的界限。过去，大家熟悉的广播体操都是在校园里进行的，但实际上，这项工作可以在展览和娱乐场所进行，没有任何限制。

Q：疫情期间，您对需要集体活动的年轻人有什么建议吗？

A：我觉得我们特别应该向老年人学习。他们在公共场合跳广场舞自娱自乐，一点也不害羞。这种生态在欧洲根本看不到。老人要么去养老院，要么独自在家，没有这种集体娱乐。但中国的老年人会到街上找伴跳舞。当我刚开始在公共场合表演时，作为指挥的我很害羞、很尴尬，但我发现只要我越“无耻”，我的观众就会越“无耻”，他们就会越投入、越享受。

中国老年人非常重视健康。为了健康，他们去广场舞、去公园晨练单杠。前段时间在大学校园里流行的“校园爬行”也很有趣。其实就是大家一起做瑜伽。我认为为了健康和身体表达，每个人都这样做是有好处的，而不必赋予它任何集体意义或分类。

让我们一起来做一些全身运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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